
张永寿构思花形

张永寿观察菊花
张永寿剪菊
《百菊图》是张永寿多年剪菊的艺术结晶。他年轻时就酷爱菊花,在家里栽培过许多名种,晴雨晨昏,花开花落,他与菊花同欢乐共烦恼,一点微妙的变化,一个偶然的象征,都能唤起他心头的敏感。他还四出访菊,每见一个佳品,便观赏再三,流连忘返。因此,人们便称他为“菊痴”。单他亲眼看过的菊花就有四百多种。正因为“胸有千般菊”,才使他“剪下出齐花”。他的剪菊,源于现实而绝不抄袭自然,妙在夸张而又非凭空臆想。多年的艺术实践和从姐妹艺术中得到的启示,使他为自己的创作总结出一套经验:写实、变化、概括、夸张。写实,求其真;变化,求其美;概括,求共活;夸张,求其神。剪一朵菊花,花瓣子的厚薄,叶子的大小,生长的部位,都要符合实际;而花形的正反偏侧却各不雷同,俯仰伸曲又因时而异,清早的菊花如晨曦含露,黄昏的菊花似晚霞迎风。一朵真菊花常常花瓣繁多,而一朵剪纸菊往往廖廖数瓣,现实中找不到,但一看就知道,这就是从“形”中求“神”的妙用。蔚为大观的《百菊图》,无一不美,无一不神,但其美、其神又因花形而异:“浣纱”就表现其“飘”,“柳线”就强调其“奇”,“懒梳妆”就夸张其“懒”,“万卷书”就突出其“卷”。真是巧夺神工,横生妙趣。
张永寿之所以有很深的艺术造诣,是与他苦练基本功和一丝不苟的创作态度分不开的。“菊残犹有傲霜枝”,这位老艺人也确有一股“傲霜”的劲头。越是天冷越要剪,剪刀就更听他使唤。有时,他剪细线交叉之处,连呼吸都严格控制,每到煞剪,就屏住气,等交叉线剪完,才深深呼吸一下,使作品得以“贯气”,收线条连贯、气势如虹之效。他的艺术魅力,更源于地事物的潜察默记。《百菊图》的创作,使他度过了许多难眠之夜。有时,夜深人静,他还会在灯前,把花盆托在手里,用灯光把花的影子从不同的角度照在墙壁上,认真地“选形”、“取势”,往往抓住具有典型意义的瞬间形象,开剪施艺,使一叠白纸在很短时间内就象神话般地幻化成一枝枝活鲜鲜的菊花。他这种“善于观察,取其物徵”的本领,正是从苦练中得来的。每幅菊花的创作,都有过深入的构思,常常经过反复的选形、取势,因而在剪菊时,就能“闭目如在眼前,出手如在剪下”。他剪的每幅菊花,都形成一个美丽的图画。《百菊图》一共一百零一幅,从整体来看,是一部引人入胜的皇皇画卷,千姿百态,斗艳争妍。从每一幅来看,在统一和谐的韵律中,又各自有着章法上的变化。那“麒麟角”顿角峥嵘,昂扬可喜;那“紫松针”锋芒毕露,俏拔可佳;“醉红妆”如美人酒后,不胜娇羞;“芙蓉面”似出水芙蕖,分外妩媚。展现在我们眼前的“百菊”,花枝招展,笑靥迎人。
张老艺人的剪纸,线条流利婉转,剪法生动活泼,有一套独特的要领。比如剪飞鸟要从翅膀剪起,剪游鱼要从头部剪起,剪老虎要从后脚趾剪起,而剪花卉,则更重视线条的掌握,要达到“圆如秋月方如砖,缺如锯齿线如须”。剪口要求整齐、光洁、均匀。《百菊图》剪纸,充分运用了这些技巧,每一幅构图,总要做到疏密相间,繁中有简,虚实相生,静中有动。正是这些高度技巧的发挥,我们看“百菊”,才会有栩栩如生、楚楚动人之感,而越看越爱看。象“罗汉须”,初开时是直瓣,盛放时就起卷,形成螺蛳圈,剪这种菊,要一瓣一瓣从里往外圈着剪,剪成后的花瓣卷曲自如,才能组成一朵形象特殊、风味别具的菊花。而“鹭鸶羽”,花开时一瓣套着一瓣,一瓣勾着一瓣,剪这种菊,要运用“掏剪法”,剪起处片片相连,瓣瓣相随,花瓣之间线条的的粗细大小,要参差有致,变化不同,剪成的花才能象鹭鸶的羽毛一样丰满而美丽。“百菊”有百名,观其形,定其名,要富有意境,就大有推敲。“珍珠球”,状如攒球,相抱成球;“白玉冠”白如脂玉,形若冠帽;“旭日东升”,花肥叶状,欣欣向阳,素有“剪王”之称;“晚霞千里”,金黄灿亮,鲜艳异常,夺得“美菊”之誉;那“双飞紫燕”,似翩翩起舞,给人以“双双燕子报春来”的遐思;那“孔雀屏开”,如春光翠羽,令人起“奏霓裳羽衣之曲”的联想。这“百菊”,这百名,真是匠心独运,发人深思。谁能想到,一把普普通通的剪刀,一叠普普通通的白纸,竟能产生这样多的学问,给人以这样丰富的艺术享受,怎么能够不令我们惊叹老艺人的智慧才华!
在《百菊图》问世的第二年,《百蝶恋花图》剪纸集脱颖而出,这使张永寿在艺术征途中又擎上了一座峰峦。百花迎百蝶,百蝶恋百花,大自然的恩赐,在老艺人美好的心灵中吹拂着春风,无涯的乐趣,深邃的意境,在老艺人的神剪下纵情流露。他剪下的蝴蝶,百般姿态,百样风光,飞舞花前,翩跹自得;他剪下的花枝,娇颜秀色,如浴如惊,羞情迎蝶,吐露芬芳。这一幅幅花蝶相恋的剪纸,直欲令蝴蝶有情,花能解语,这情这语,正是老艺人胸中的实感真情,通过艺术的语言在剪下再现。真情的作品,会在观者的感情世界中引起共鸣。难怪《百蝶恋花图》剪纸刚一公诸于世,便得到中外广大爱好者的青睐,叹为剪纸艺术中的观止之作,必欲得之而后快。
剪纸艺术家张永寿,在创作上开拓了一代新风。他的剪纸玲珑剔透,清新秀丽,具有我国剪纸“南方之秀”的艺术风格。历史悠久的扬州剪纸,能突破以往作为刺绣底样及民间喜庆点缀的局限而发展成为一种独特的欣赏艺术,在中外文化艺术交流中不断作出贡献,是同张永寿创造性的劳动分不开的。老骥伏枥,壮心未己。年已八旬的张永寿,剪刀未老,作为一位艺术家,他并不满足已得的成就,在继续攀登的高峰,值得庆幸的是,张老艺人的精湛技艺,后继有人。他早期授艺的学生张秀芳、翁文,已经成为剪纸艺坛中的佼佼者,她们多次出国表演,所到之处,各界人士踊跃参观,赞叹之声不绝于耳。尤其是他最小的小女儿张慕莉,作为张氏剪纸的第六代传人,在他精心传授、严格要求之下,刻苦钻研,勤学不懈,而今已成艺坛新秀。一九八二年秋天,张慕莉和她的师姐张秀芳应邀至日本访问、表演,她剪出的《熊猫竹子》、《水草金鱼》、《花间蝴蝶》、《金秋佳菊》等作,线条流畅,形态动人,体现了张氏剪纸的艺术风格,而且稚嫩柔和,抒发着一种妩媚感人的情趣,受到各界观众的赞赏,称她为“中国最年轻的‘切绘’艺术家”。近年来,张老创作的《四季花鸟》、《八凤牡丹图》、《八仙祝寿图》等剪纸佳作,就是他们父女共同合作完成的。
一九八三年六月,我国著名作家鲍昌来到扬州,专诚至张家看望张永寿老艺人,晤谈良久,相见恨晚。张老之女张慕莉当场剪出一纸熊猫相赠,鲍昌大悦,又看了《百菊图》、《百蝶恋花图》剪纸集,爱不释手。鲍昌返天津后,亲笔写诗一首寄赠张老艺人,诗云:
雨折霜摧何所妨? 寒英吐艳傲秋光。
张翁运剪成神艺, 纸上常存晚节香。